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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新海燕回顧

我,醒了。

醒了又醒。

這片藍海,那片藍天,越看越藍,青出於藍,比更藍還更藍。

一望無際的藍天底下,有著一望無際的藍海。

小魚,蜉蝣,萍水相逢。我喝蜉蝣,我吃小魚,又喝又吃,越吃越飽。

太陽金燦燦,陽光金燦燦,照耀我。

我身體黑壓壓,黑了又黑。金燦燦的陽光照耀我身體,黑得不黑。黑亮之美,越黑越美。

踩在海上,踩上加踩,我可不能只會踩了又踩。海洋,是安靜的,也是嘈雜的,我只踩,就死了。

我不僅親吻大海,我更會擁抱天空,對海對天,又吻又抱。

飛,我要飛,超越極限,挑戰冒險。我要飛。

我,是海中之燕。我,就是隻海燕。

凱爾蓋朗,鳥不生蛋之島,夏天鳥都去那生蛋。我長得好,我長得妙,我長得不僅讓所有海燕昂首起立,我長得更是讓每隻海燕淫慾勃發。

凱爾蓋朗的二月,淫慾之島的淫悅。我,搞了又搞,做了又做,眾海燕和企鵝面前,我搞了,我做了。

二月飛了,三月來了。西風到來,吹了又吹,我該飛了,同是海燕的父親、母親、哥哥、姊姊、弟弟、妹妹、叔叔、姑姑、舅舅、阿姨……,一起再一起,北飛了。

朋友也一起飛,牠們毫不在乎我之前的淫慾,淫慾是我們海燕的本能。我們一起淫上加淫,淫了更淫,才有千秋萬代。


鳥間四月天,四月是秋天,深秋,秋上加秋。北飛至此,北得溫暖,這是熱帶,只熱不冷。要在這邊待上數個月,這是第三年。要這樣子,日復一日,月復一月,年復一年。

東方有座島,雖然是座島,但和凱爾蓋朗只有滿山石頭、稀疏小草完全不同,不同得非常不同。

那片潔白無瑕的美麗沙灘,又潔又白,比更美還更美,光是看了就是享受。那廣闊的森林,要多綠有多綠,綠得心曠神怡。

那座島的山和別的山,處處相同又處處不同,山巔不時萌發徐徐輕煙,真的噴,噴出煙,有時噴得多,有時噴得少,與沙灘、森林交織而成大自然完美藝術饗宴,比完美,更完美。

人類真幸福,有幸運有福氣,可以待在像留尼旺這樣璀璨的島嶼。我們是海燕,大海才是我們的家,家是最好的,好上加好,好了又好。

朋友唧唧喳喳,原來牠們膩了,三年都到一樣的地方,不膩,總會膩。是時候重新定義北飛了,是時候重新定義秋天了,而且更是時候重新定義海燕了。

要飛哪?就飛哪。西北?又西又北,就是西北。據傳西北會到法夸爾,法夸爾真的小,小而美,有珊瑚礁,就有很多魚。所謂的魚,就是海燕的魚,海燕的魚就是專給海燕享用。

海燕,就是一群邁向未來的海中之燕。海燕,就此展翅高飛,翅越展,飛越高。海上清風吹拂,專為海燕準備的康莊大道,加強的東南風帶領了我們的西北行。

我們很快就飛到法夸爾,附近的食物真是多得多上加多。有鑑於此,我們飛得累,但不累,小小的付出,大大的收穫。我們,真的唧,唧出聲,唧唧喳喳慶祝大勝利。

有些不對勁,真的有些不正常,徐徐清風,越吹越強。可愛藍天,不再可愛,白雲越動越多,白雲越動越快,白雲變成烏雲。最後,這些雲朵,有烏沒有白,濃濃烏雲,籠罩我們。

雨來了,又大又強,又強又猛,以前經歷的雨下不久,這次經歷的雨下不停。毛都溼了,溼了又溼,我們處變不驚,我們就是處變不驚的海燕,體型小的海燕,不怕溼,更愛溼。

突然,風更大了,大得前所未有,空前的大風大浪,真的浪,浪得猛。凱爾蓋朗有時風大得響,但法夸爾的實在猛了又猛,烈了又烈,猛烈得超出預期。

要活著,活著才能繼續改變世界,活著才能繼續重新定義海燕。暗潮洶湧,險惡的海水又險又惡,不能再繼續在海上了。

我們決定到環礁上,只見環礁蓊蓊鬱鬱的樣貌不再那麼蓊、那麼鬱,空中滿佈斷枝殘葉,不時傳出可怕的聲響,可怕得無可救藥。

深怕性命不保,我們這群海燕只好依賴人類的東西了。真的蓋,蓋得好,人類蓋了吹不倒的窩。我們進不去,但是進不去也能躲在牆邊,總比飛進風裡被風直接吹了又吹虐了又虐來得實際。

有個小角落不太會被吹到,我們緊抱著,越抱越擔憂,因為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了。這樣的風,比之前還更猛烈,就好像看不見的刀子,即便是海燕飛出去被打到就必死無疑,死了又死。

停了。

突然停了。

原本的狂風、原本的暴雨,就這麼,停了,真停了。

我們向上看,看了又看,那些烏雲,不再烏了。烏雲,不烏,就變成了白雲。那些白雲,看起來不那麼密集,火紅的夕陽,更加火紅,照耀,越照越閃耀。

怕,可怕,真可怕,這樣的滔天怪事如此怪得滔天,就這麼沒了?我累了,真累了,想歇著。這群鳥,不累的,只想飛,飛高高,飛得越飛越高興。

「很漂亮啊,你怎麼不一起看著,和我們看了又看?天晴之美,越晴越美!」

嘈雜的唧唧叫,又嘈又雜,唧了又叫,我聽著更累了,再一次。朋友想飛,怎能攔住?牠們飛,飛了再飛,飛向曙光,一片片黑影給曙光照了又照,成就了一片極致美景。

飛才是海燕的成就,我為何待著不成就?

一片肅殺聲傳來,很嚴肅很殺氣。

這是……風之聲。

光彩不光,白雲不白,一如前些時候的末日景象,原來末日還未結束。

銳利、強悍如刀鋒般的狂風暴雨再度登場,真是登了又登。我沒飛,我躲著,我藏著,我看著這世界再次天崩地裂,崩了,裂了。

我的朋友呢?牠們才起飛,飛得比更慢還更慢,這怎麼得了?

依稀聽見了,那些稀稀落落的唧唧聲,依稀看見了,那些稀稀落落的海燕們。很快,真的好快,唧唧聲聽不到了,也看不到海燕們了。

雖然只有我逃過一劫,不過只有我逃過一劫。

真的泣,泣出聲。

牠們指引了道路,指了又指,道盡了希望之路。對希望,我希望,重新定義海燕之路不能就此半途而廢,我得繼續海燕,作為海燕,就得海燕,對重新定義,要定了又定。

風雨漸緩,風景真慘,慘得哀鴻遍野,我哀著,哀朋友。法夸爾的空前災難,就是我的空前挑戰,挑起了自然之戰。夜深,無聲,月光漸透,透露了島上哀鴻遍野的慘烈風景。

漫漫長夜,是我漫漫哀悽。哀著,悽著,只能挨著,棲著。睡在月光裡,我,醒來,我不想醒過來,睜開,你們不在。

太陽升起,升起一日之始,我也開始餓了,真的餓,餓出聲。環礁草木皆荒,周圍魚群亦荒,我,更荒了。這片魚場,有場沒魚,我,更慌了。

清風又起,烏雲又起,苦難難道又起?西北風來,我欲乘風歸去,回想留尼旺的璀璨藍海,望洋興嘆。

還不是時候重新定義海燕,但現在是時候返了還返。高處不勝寒,這是所有海燕都知道的道理,飛得不高,不高就不寒,才可以飛得比久還久。

風追我,我不欲被風追,追呀追,飛呀飛,我飛回那片藍天,我回到那片藍海。可愛的海天一線,迎接我的海燕神情卻一致不可愛。

「怎麼只有你回來?」

「你把牠們怎麼了?」

「兇手,滾,滾了又滾!」

「飛啊,靠北!」

我才回來沒多久就被下令驅逐了,而我什麼也沒做,真的,沒做。

一天,休息一天而已。輕輕的,我走了,正如我輕輕的來。我輕輕的振翅,作別藍天的雲彩。

既然得北飛,聽說(應該吧)遙遠的北方有一大群叫做塞席爾的群島,附近有大量的小魚,比更大還更大,是海燕最好的夏宮,獻給最好的海鳥,最好的,海燕。

那就去吧,已無退路,退無可退,只能向前。前進北方的塞席爾,已是我唯一出路,唯一出得出彩的好出路。風暴多次打擊,朋友全部離去,我還剩下什麼?

只剩下作為海燕的真諦。我義無反顧。


一隻疲憊的海燕飛向一群海燕。

「牠去哪裡了?怎麼沒在這?為了天晴之美,我們沒等牠就先飛了才被吹走,吹了又吹到一大片海岸我們才飛回來,還好我們互相支持,支持再支持,但只剩我,就只剩我。」

「天晴之美?被風吹?牠沒陷害你們?」

「是我們提議過去,是我們遇上風暴,是我們自己先飛,都和牠沒有關係。」

「我們趕牠走,牠往北飛了……」

「什麼?你說什麼?那風暴很可怕,我們怕了又怕!牠說那風暴去了又回來?那牠可能現在就是自己一隻鳥要飛進風暴裡了!牠會被狂風吹了又吹,牠會被暴雨打了又打,誰都幫不了牠就會死了又死!」

「我們把牠趕向死亡,趕向無盡的風暴深淵……我們無法原諒自己!」

「牠是隻和我們處處相同的海燕,牠是隻和我們處處不同的海燕,牠會重新定義海燕,定了又定,一定,會……」

這海燕,真的咳,咳出血。


悄悄的我走了,正如我悄悄的來,我拍一拍鳥羽,不帶走夕陽雲彩。我必須快速飛往阿加萊加,才能快速飛往塞席爾,才能有機會再次證明自己的清白,猶如我黑羽間的白羽,清清白白。

夜晚降臨,不見月光降臨,只見烏雲密上加密,幾天前那不祥的景象似乎又來了。我知道,我退無可退,退了就不是真正的海燕,海燕不應懼怕困境。

狂風、暴雨突來,這次來得快上加快,快得我出乎意料,我也必須飛得更快,才能抵禦快得勁猛的威脅。附近沒有島嶼,我沒地方躲藏,我只能繼續飛。

我終於知道牠們的感受了,在如此險境中飛行,必定凶多吉少。是我沒有叫住牠們,是我自己躲了起來,牠們已承受的,我也該承受了。

我什麼都看不見了。

從我右後方進擊的猛烈強風不斷襲來,面對進擊,我無法反擊但也不能被擊倒,只能奮力振翅,振了又振。

就在我無法再承受更強風雨之時,不斷打擊我的風雨突然消失了,風消了,雨失了。雲朵稀落,月光降臨,我瞪眼望著,望那月光灑向兩旁環型的雲牆,望那月光灑向漆黑壯麗的海洋。

危險換靜謐,我從未看見如此神奇的靜謐景緻,真的神,真的奇,神奇。可是我累了,看著那靜謐的海水,就落在那吧,我得靜謐靜謐……。


「你所承受的是你的天罰,天要罰你,罰了又罰。

兩年半前,你殘害遙遠東方的無數眾生,對於這麼遠這麼東的那些數了又數也數不清的生命,實在兇殘,真的兇殘,比兇殘更兇殘,比厲害更厲害。你的厲害,是眾生想得到的,更是眾生想不到的。

作為風暴,有群人類給你起個名字,就是海燕的意思,所以你就得以海燕的樣子重生,成為一隻海燕接受最嚴酷的天罰,最嚴的,最酷的,天罰,而且要給你的天罰升升級。

天罰之美,越罰越美,兩年半前那無數生命所承受的,就是你得承受的,只有你全部承受,你才是真正的海燕。

醒吧你。」


我驚醒,驚了又醒。我困惑,困了又惑。是誰對我說話,那些對我又是什麼意思?難道,是這片大海叮囑我,這片大海本身也是生命?

已是日間,月光不再,惟陽光亦不在?之前見的平整雲牆不再平整,零星雲朵不再零星。風雲變色,海波蠢動。夢中知曉我是在大雲洞之中,現在這般景象似乎表示著,大雲洞就要塌了。

再不起身行動,我必定會被狂風暴雨凌遲致死,我絕不可坐以待斃等著狂暴風雨狂暴了我。我還是很累,直接飛出去而速度太慢,必定等同自殺,我得用創新的方法飛行,為海燕創造革新。

我不向前飛,我決定繞大圓順時針飛行,越繞越大,越飛越快。到我用盡最大力氣飛到最大速度時,我往左偏進入明顯斑駁不堪的雲牆,雲牆上閃電不斷,讓雲牆更閃。

我要用風暴帶我出去,而我就是風暴之中的黑色閃電。

來吧,狂風!來吧,暴雨!讓狂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!

黑色雲朵,白色飛沫,就是我的身上的黑羽白羽,就是我海燕的憤怒。

我不再怯懦,我不再害怕,若我過去是風暴,現在就是風暴中的風暴。

我是海燕,海中之燕,我已預言,海燕完勝!


阿加萊加的晚霞,海闊天空。我勝了,真勝了?越看見海闊天空,越遺憾你們不在。

最近西南印度洋數千數萬的海燕傳遍一則海燕傳奇,傳了又傳,那就是有隻海燕多次挑戰最強風暴,挑了挑,戰了戰,成為風暴中的風暴,取得前所未有的空前大勝利,實在空前。

塞席爾婉約的海浪漂動,只讓我回憶那起起落落。我重新定義海燕,定了又定,可沒有你們一起定義,那樣定義就有殘缺,就有空白。

海燕的大事,大快所有鳥心的大好事。塞席爾海域成千上萬海燕歡聲雷動迎接那隻不同凡響的海燕,雷了又雷,可那海燕不在乎溢美之詞。揮揮鳥羽,作別榮耀,尋找失落的靜海,找了又找。

我不是一定要你飛來,只是又我一隻鳥看海。

我回頭才發現你不在,只留下我迂迴的徘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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